君影

我恨过渡

【陆张】如何杀死张凯枫

阴谋论向,南海剧情魔改,含大量剧情台词

《如何杀死张凯枫》(点击跳转)的姊妹篇,这篇是南海版的三炮

本来应该是贝壳的生贺,但是因为be得有点狠,所以……

同样是来自大欢欢的灵感,她补了主要设定(见文末链接),这个狗比一边说“你给了我无限灵感”一边打死不写文

我再也不想搞轮回塔的台词了,我好南,搞老陆视角更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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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南亭杀了一个人,也许这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,也许这不能算是陆南亭杀的。

只是有可能杀了一个人而已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  

陆南亭沿着陡峭山石间的缝隙往前走,崖底雾有些大,缠缠绵绵地裹着人,他甚至看不见脚底下有没有路,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走。

陆南亭又被绊了一跤,他低头看,一个小小的人被他踢着滚了一圈,血上粘着土,像个在红颜料里蘸了一遍的破破烂烂的娃娃,一点生气也没有。

陆南亭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,但他又无比清楚发生过的一切,他松开了手,他一手教养大的凯枫摔死了。山崖很高,陆南亭自己掉下去都不可能活着,更不要说是一个幼小的孩童。

在修身乘风、斩妖除魔之前,他杀了凯枫,杀了自己或许是妖魔的小师弟。但在他松手时,丢下的不是北溟的魔君,而是一个孩子。妖魔不无辜而孩童无辜。

陆南亭抱住已经逐渐僵硬的小小身躯,哭得不能自已。而他的灵魂就在痛哭流涕的身体之上冷冷看着这一场闹剧。

这是他经常梦见的场景,幼童的尸体将他绊了一个跟头。那是张凯枫的诞生,也是他的第一次死亡。
   

这场小小的死亡事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,在骖龙公亲自出马抢夺元魂之后,弈剑掌门和年轻的弈剑大弟子嗅到了其中的阴谋,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弈剑听雨阁小弟子而已,何须这些北溟高手出马。

大荒在战火中痛苦地挣扎,卓君武却决意离开弈剑听雨阁为紫荆寻药,陆南亭试图劝阻他,他们又谈到了那个孩子,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卓君武的孩子,他都是弈剑听雨阁的弟子。

卓君武告诉陆南亭:“听说北溟妖魔军中有一位号称张凯枫的幽都魔君,他自称是当年坠下悬崖的小凯枫,要找弈剑听雨阁复仇。”

那时的陆南亭,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后来许许多多离别和抉择的年轻人,听到这样的消息,他很紧张,也很愧疚:“师父,那个张凯枫……”

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。也许他才是我真正的儿子,也许他只是北溟妖魔故弄玄虚来祸乱人心的妖物,还可能——他继承了当年小凯枫被夺走的元魂和记忆。无论他是谁,他定会走到弈剑听雨阁面前,而作为下一任弈剑听雨阁掌门的你,都必须去面对。”

“师父……就连你都记不清往事,我又该如何分辨他是敌是友,如何判断,该如何应对他……”

卓君武没能给他答案,但卓君武告诉了他该如何去面对——相信愿意相信的,然后为之去付出,这就是信念,比记忆更重要的东西。

后来又发生了很多,弈剑听雨阁沦陷,陆南亭前往太古铜门后寻找卓君武,他带着玉清剑匣在天虞岛重建弈剑听雨阁,却没能带回那个姑娘。

他没有见到卓君武,但卓君武的教导他始终铭记着。陆南亭是弈剑听雨阁历代掌门中,最不像弈剑弟子的一位,陆南亭的本心,陆南亭的信念,从一开始,就是弈剑听雨阁。
   

从应龙村只救回来两个小孩子,其中一个是剑阁的小弟子。应龙村被屠了村,没人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活下来的,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,绝不是幽都军突发善心放过了他们。

小弟子明显是吓坏了,只知道哭,长辈们怎么哄都没用,就更不要说问清应龙村战役的具体情况。好不容易稍微好点了,小弟子就坚持要见掌门。

端坐紫微阁的陆南亭掌门放下手里奇形怪状的木雕,他伸手摸了摸小弟子的头,温声安抚他:“这里很安全,没事了。”陆南亭长着谦和温润的面庞,但随着年龄增长,他眉宇间冷冽沉郁之感愈重,这实在不是一张适合安慰小孩子的脸。

可随着他的动作,小弟子逐渐止住了哭泣,他牵住陆南亭的衣服,小心翼翼喊他,“……陆掌门。”

陆南亭又揉了揉他的头,“怎么了?”

“有个人让我给你带句话……”

陆南亭愣了愣,“什么话?”

小弟子努力模仿着说话人的语气,“十八年前君何愧!”

听到这句话,陆南亭神色立刻变了,小弟子被他吓得一哆嗦,嘴一瘪眼看又要哭了。

一旁的女弟子连忙喊陆南亭:“陆掌门!”

陆南亭缓和了神色,问小弟子:“谁让你带的话?”

小弟子使劲想了想,才抽噎着回答:“幽都……幽都魔君……张凯枫。”他点了点头,无比肯定地再重复一遍:“幽都魔君张凯枫!”说完,他似乎又想起在应龙村的可怕经历,又开始了哭泣。

陆南亭没有再安抚害怕的弟子,他低头掸去衣摆上的木屑,“……好,我知道了。”

小弟子被人带下去了,陆南亭神色如常。

十八年……的确已经过去这么久了,昔日的孩子长成了幽都魔君。今日苍生涂炭,民不聊生,有张凯枫一份功劳,很大的一份,如果没有他,大荒大概能少死两个无辜之人。

无论张凯枫曾经是谁,陆南亭都知道他今日是幽都魔君。孩童无辜而妖魔不无辜。

 

天虞岛虽然处在大荒极西,消息却很灵通。

幽都魔君借天生石将大量兵力通过幽都裂隙输送进了应龙神殿,开启了应龙神殿镇压上古水神的封印。

幽都魔君张凯枫受封“幽都魔君”,这个名字被整个大荒熟知。

幽都魔君进驻巴蜀弈剑听雨阁那天,天虞岛在下雨,它在为弈剑无可挽回的沦陷悲伤。

一名信使冲进来在陆南亭耳边说了几句话,陆南亭的脸色就很难看。

对其他人来说,瞬漆投靠幽都时,弈剑听雨阁就已经沦陷。但对陆南亭而言,幽都王命张凯枫协助方天道彰营造梦之弈剑听雨阁,意味着瞬漆没能保住弈剑听雨阁,这故地,终究不是弈剑门派的了。

风很大,紫微阁的竹帘哗哗响,前来听他授课的弟子根本听不清陆南亭说了什么。

陆南亭看着满座弟子迷茫的神色,又重复了一遍:“今日就到这吧。”

弟子们没动,还是一脸迷惑,陆南亭放弃了,他抬手挥了挥,示意解散。人很快就跑了个干净,有伞的撑伞,没伞的就和同伴大笑着冲进雨里。

陆南亭站在紫微阁门口,看外头阴沉压低的天空。倾泻的雨很快浇透了他的衣衫,沉重的衣摆被风卷着抽在他身上。

剑奴满脸担忧地叫他:“主人。”

陆南亭没回头,他摆了摆手,“让我站一会儿。”也许是雨水被风吹进他的嘴里了,陆南亭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嘶哑。

他和瞬漆为了保住门派,不惜将整个弈剑听雨阁一分为二,却只有陆南亭成功了。

陆南亭没有站太久,很快就有弟子从雨里跑过来,抹了把脸上的水,小声说了句什么。

陆南亭没有听清,但他看出来了——十八年前君何愧。又是“十八年前君何愧”,这句话他听了很多遍,多到看口型就可以认出来。

幽都魔君奉命前往巴蜀弈剑旧址不只是为了协助方天道彰,也是为了斩去自己的“贪、嗔、痴、妄”四剑影。

陆南亭想起当年的小孩子,而今就在巴蜀翠微楼的缚影台不得解脱。

凯枫乖巧听话,活脱脱是一个更克己守礼的陆南亭。如果没有那场意外,如果他还活着,应该已经是弈剑听雨阁的侠客,应该会和他并肩作战,抵御妖魔。

也不一定,如果当初的凯枫就是幽都的魔君,他活到今天,未必不会成为幽都的助力,领妖魔入侵大荒,到那时,陆南亭还是要杀他。

总之,人已经死了,再说多少,再想多少,都没有用。陆南亭的前半生中错过许多,负过许多,却唯独不缺担当的勇气。

许多句“十八年前君何愧”被送到陆南亭面前,一句句助长着他的念头,杀死张凯枫的念头。张凯枫不应该活着,他死得越早越好。

就在他念头日盛的时候,陆南亭在天府阁的典籍中发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术法。弈剑听雨阁没有什么禁术,本该隐秘的东西往往就大喇喇摆在明面上,没有人感兴趣,也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可怕之处。

元魂造就缚影,死亡带出的阴谋,执念成为永生。萦尘真是个好母亲。

原来杀死张凯枫并不容易。

这些记载很有用,这就是瞌睡有人送枕头。

少侠从轮回塔带回了一些坏消息,包括幽都魔君的堕落。这本来是一个好消息,但如果考虑到好消息发生意味着大荒即将覆灭的话,就显得不那么好了。

少侠可能是这段变数之中唯一的生机,是张凯枫唯一生还的机会。

陆南亭并不关心他能不能活下来,或者说,陆南亭不希望他活下来。弈剑弟子本该随心恣意,可惜他是弈剑掌门,整个弈剑听雨阁,乃至大荒的安危,他都不得不考虑。而今这大荒安危,都系在进入轮回塔的四个人身上,所以他只能救张凯枫,暂时的,巧妙而虚假的拯救,有些困难,但值得一试。

少侠向陆南亭简单展示了轮回塔中张凯枫堕落的过程,是一些很有趣的记忆。

张凯枫至死都在质问陆南亭的幻影:“十八年前君何愧!”

“你身负魔血,本就是为正道不容的妖物。我让妖物坠下悬崖,是行正道之举,有何悔,有何愧?”这一点幻影没有说错,陆南亭确实对张凯枫无愧。

“如果说我还有什么后悔,那就是当时没补上一剑,让你存活至今,导致苍生不宁、生灵涂炭!”

……

记忆构成的幻境震荡,陆南亭被少侠拽了出来,少侠一脸为难地告诉他:“陆掌门,你心绪波动太大……还是不要看了。”

陆南亭颔首应了。

陆南亭曾经思考过,张凯枫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,他的一句句“十八年前君何愧”到底是出于戏弄还是有所图谋,原来是发自内心的质问。但他没想到,在张凯枫眼里,他该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,能说出这样的话。

不过是执念。

原来杀死张凯枫这么容易。原来杀死张凯枫要这么残忍。

无论过去了多久,发生了什么,巴蜀弈剑听雨阁一直都很美。这是他熟悉的翠微楼,也是他熟悉的那个凯枫。

看陆南亭捏着一支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木芙蓉站着不动,少侠很担忧,“陆掌门……”

陆南亭回过神来,“无妨,陆某担得起。天下危难,相负者也只能相负。”

“陆掌门,你还……真的很勇敢。去直面自己相负的人,去正视自己生命中的污点……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。”

陆南亭轻轻叹了口气,“如果可以,陆某何尝不想逃避。但过去是无法改变的,犯下的,就是犯下了,终是要去面对,去解决。”

少侠一脸不解地问他:“陆掌门,你想杀张凯枫?”

这是疑问,却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。陆南亭一直觉得,这个门中后辈甚是有趣,有时迟钝憨直,有时却敏锐聪慧,就像现在。

陆南亭冲他微微一笑,“你又为何要救他?”

少侠一时语塞,“因为……”

救张凯枫有很多理由,杀张凯枫也有很多理由,为大荒要救张凯枫,为大荒,也要杀张凯枫,这些并不矛盾。陆南亭有很好的机会,他会抓住这个机会,死生负弃,他都担得起。

陆南亭并不追问这些他和少侠都知道的理由。他既然答应了少侠,他就会做到。

陆南亭进入轮回塔的时机很不好,他看见年轻的自己和凯枫挂在悬崖上。陆南亭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记忆,但他并没有看见在悬崖下寻觅的自己,却看见了巴蜀的寇首张宪中。

这不是他的记忆,这是张凯枫的记忆,真正属于张凯枫的记忆。

这就是开始,好在要结束了。

陆南亭并没有着急出现,他在一旁静静地看着。

陆南亭看张凯枫流落北溟,在困兽刑牢中一步一步走出,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。他骄傲地昂首向无寐侯宣布:“无寐侯,我张凯枫相信自己的眼光,现在,我等你的回复!”就这样,张凯枫成为了无寐侯手下的大将,他所到之处皆是战火燎原,他脚下尽为累累枯骨。

陆南亭看张凯枫一剑刺入江惜月的心脏,又在她耳边轻声说:“江师姐,我是凯枫。我能为你做的,只有亲手送你走。”原来张凯枫心里还有弈剑听雨阁。

陆南亭看张凯枫森冷宝剑指向应龙村村民,“要知道,我张凯枫最恨的,就是你们凡人的背叛和算计。”

陆南亭看张凯枫命令剑阁的小弟子:“你给我滚回弈剑听雨阁,将今日之事,仔仔细细地报告给陆南亭听。告诉他,总有一日,我张凯枫会将弈剑听雨阁每一个分舵都铲平,到那时,只要有弈剑听雨阁弟子的土地,都定将尸横遍野,寸草不留。”

张凯枫声音里的杀意四溢:“对了,再帮我问他一句,就说——十八年前,君何愧。”他到底是恨了太久,齿缝里都要迸出血来。

陆南亭看着张凯枫协助方天道彰营造梦之弈剑听雨阁,迷惑前来夺回失地的八大门派弟子;看着张凯枫深入应龙神殿,挑动应龙狂暴之气;看着张凯枫为幽都军南征北战。张凯枫踏出的每一步,都伴随着大荒凡人的哭喊和血肉。他的身上,人性与魔性交杂斗争着,却不知道谁能压得过谁。

陆南亭看见了那些他没能在忆云珠中看见的画面。

张凯枫无助地抬头望着悬崖上的幻影,他似乎并不相信陆南亭会这么对他,还在轻声喊着:“陆师兄……”

幻影却没有半分温情,“斩妖除魔,乃弈剑听雨阁职责。吾乃弈剑听雨阁掌门,绝不会对妖魔容情。”

张凯枫低笑,他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隐隐的哭腔,“陆师兄,我是幽都魔君,你是正道掌门,可我觉得,你的心比我更像石头做的。”

陆南亭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,杀伐果决的幽都魔君竟然有如此可笑的执念,这对于大荒来说该是一件幸事,但若说是幸事,这却又是张凯枫屠戮大荒百姓的理由。

幻影将剑指向了挂在悬崖上的张凯枫,“结束吧!”

“该结束的是你们,虚假的幻影!”

他蹲下身朝张凯枫伸出手:“来,我拉你上来。”

张凯枫不可置信,“你……”

陆南亭很平静地解释:“张凯枫,我是陆南亭。”

“陆南亭,你变成了这样……”张凯枫咬牙切齿,“十八年前——”

陆南亭打断他,“这句‘十八年前君何愧’你先后托几十个弟子带给我,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。抓住我的手,我先拉你上来。”

张凯枫沉默了一会儿,放弃似地吐了口气,陆南亭却没想到张凯枫松开了握着剑的手,“我才不要受你恩惠!”

陆南亭一惊,俯身抓住张凯枫,想将他拽上悬崖,张凯枫却毫不感激,“放手!”

“上来再说。”

陆南亭并不想救他,但他不能,他答应过少侠。所以他要先杀幽都魔君,再考虑张凯枫。
   

陆南亭想过,若有一日,张凯枫得知自己身世,该是何种反应。的确应该是现在这样,错愕,愤怒,讥讽,不可置信,种种神情皆在他意料之中。

陆南亭庆幸,张凯枫不是他的师弟,如果是,这期间横亘的二十余年的痛苦,张凯枫不可能放下,他已经成为了幽都魔君,不可能变回一个斩妖除魔的弈剑听雨阁弟子。

张凯枫身为弈剑弟子,背弃弈剑之道,滥杀无辜,倾覆门派,该处以死刑,但他始终心怀弈剑听雨阁,不应逐出门派。

陆南亭有信心说服他接受现实,他也必须说服张凯枫接受现实。

张凯枫不信,他忍不住将自己心中所想脱口而出:“十八年前,明明就是你把我抛下悬崖!我本来——我本来可以成为一个最出色的弈剑听雨阁弟子,都是你毀了我!”

张凯枫以为,是陆南亭毁了他。

但现实是,陆南亭成就了他,是对陆南亭的执念让他走到了今日。

是萦尘毁了张凯枫。站在北溟的立场之上,萦尘没有做错什么,只是让人恶心。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,却不是一个好母亲,她用爱毁了张凯枫。而恰是她的爱,给了陆南亭一个绝好的机会,杀死张凯枫的机会。

 
  拔剑之前,陆南亭就知道张凯枫会输,他的心太乱。

张凯枫盯着陆南亭的剑,咬牙说道:“幽都以力量说话,我……愿赌服输。既然你赢了,这一剑刺下去就是!”

陆南亭失笑,“死到临头还嘴硬……也还挺像他的。其实我很想把这一剑刺下去。只要刺下去,那些冤孽就彻底终结了……可是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最终还是把剑放下了。

这剑不能刺下去,刺下去也没用,张凯枫不会因为这一剑死去。

 
  陆南亭带着张凯枫去了巴蜀弈剑听雨阁,小凯枫喜欢的狮子岩是很美的地方,阳光明媚,生机盎然,火红的木芙蓉很灿烂。

他们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,站了很久。

张凯枫重复了很多遍:“我不是你师弟。”

陆南亭苦笑着点头,“是……”

陆南亭希望他是,又希望他不是。

还好张凯枫不是,所以哪怕万般挣扎,陆南亭还是问了:“张凯枫,我突然想问你,你——想当我的师弟吗?在你心里,你是不是更希望你就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孩子,希望你真的曾经是一个骄傲的弈剑听雨阁弟子?”

张凯枫很慌乱,“你胡说些什么!我是北溟的幽都魔君,你们弈剑听雨阁不过是凡间门派,我有什么好羡慕的!”

陆南亭很满意,幽都魔君身上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。

“可我却希望你是我师弟。”我希望你是,但幸好不是。

幽都魔君心口上插了一把刀。

“可你是无辜的。”悬崖上一放手时无辜,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无辜。

幽都魔君的血喷了一地。

执念散去,萦尘设下的永生之法也就不在了,而凯枫也终于得以解脱。

陆南亭怀里只剩下风,他放下只能虚抱在空中的手,也放下心头那一点点对张凯枫的温情。

“这……你竟……彻底净化了剑影……难道你不知道,这剑影是对我唯一的限制?这剑影是缚影术给我带来的禁锢。你为我消除了剑影,就是解除了对我最后的限制。你哪里来的自信,以为被消除了贪嗔痴妄四剑影,完全得到解脱和释放的我,还会败在你的剑下?”

张凯枫又惊又恼的样子实在是很有意思,但他错了,这不是解脱和释放,是抹杀。

陆南亭坦然回答:“我没有任何把握,我只是,必须去面对。”

张凯枫慌乱地抬剑指着陆南亭,“不要过来!你我之间的恩怨还没算清!十八年前——君何愧!”

他们之间的恩怨的确还没算清,也很难算清,不过,很快会算清的。具体有多快,陆南亭不太清楚,毕竟他没见过,但愿能慢一点,足够破解轮回塔中幽都王的阴谋,也让他能多看张凯枫一眼。

陆南亭依旧平静而坦然地回答:“是的,我有愧。”不该选择这样的方法。

幽都魔君的血流干了。

“陆南亭的命,交给你。”我的命交给你,作为补偿。

看,幽都魔君正在死去,只需要补上一剑,确保他不会被人救活。

“十八年前……十八年前——算了……陆南亭,我竟跟你一样窝囊。哪怕把一切都想清楚了,哪怕桎梏我的剑影完全消失了,我还是刺不出这一剑。”

陆南亭知道张凯枫刺不出这一剑,不过张凯枫没说对,陆南亭不会这么犹豫不决,他已经做了。

“张凯枫,回弈剑听雨阁吧。”

“师弟,回家吧,回弈剑听雨阁。”回家吧,这是你的归宿。

幽都魔君断气了。

不过是执念。

南海事变后,幽都魔君张凯枫渺无音讯。

弈剑听雨阁的陆掌门对外宣布,前幽都魔君张凯枫弃暗投明归顺正道。张凯枫曾助幽都侵略大荒,杀人无数,罪无可恕,但张凯枫于轮回塔力战幽都王,于大荒有功。功过虽不能相抵,但此前恩怨是非,陆南亭愿一力承担。

陆南亭是弈剑掌门,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,但弈剑门派中并没有张凯枫的踪迹。

有人曾看到他现于安国寺绵长的暮色中,与萦尘几宿不眠长谈,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。那人描述地惟妙惟肖,说张凯枫去安国寺时带着放下了执念的轻松,走时却苍白着脸色,失魂落魄,如同死人一般,脸上还带着泪,又哭又笑。也不知人如何才能即像死人又疯疯癫癫。

有人说他云游四海追寻无上剑道了。

还有人说在弈剑听雨阁的翠微楼见过一个白衣人,身形肖似幽都魔君,也有人说其实他就在弈剑听雨阁内,是被陆南亭藏起来了。

众说纷纭,这些消息也是难辨真假,不过陆南亭知道真实情况。

萦尘为了张凯枫的未来费尽心思,她将凯枫元魂度入张凯枫体内,只要剑影不灭,张凯枫就是永生。若是张凯枫自己斩断执念,他只会更强大,若剑影被他人净化,张凯枫也会消亡。

萦尘既然做得出让亲生儿子传承他人记忆之事,自然也不会畏惧这术法的缺陷,她以为,除了张凯枫自己,没人能净化剑影。

陆南亭可不这么觉得。

萦尘自以为拥有了人族的情感,但她还是不懂人心。她小看了剑影对弈剑听雨阁的执念,也高估了张凯枫的无情,陆南亭比他更无情。

剑影已散,魔族没有魂魄,不入轮回。幽都魔君再也不会出现了,张凯枫也是。继承了他小师弟记忆的那个人,终于不在这世间了。

只有死人,才会什么都不做,才会不为任何事而愤怒悲伤,不言不怒,绝情断义,陆南亭替张凯枫松了口气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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